【642件可寫的事】030

20歲夏天，

在異國，

毫無防備的。

對象是一個全身塗滿銀色顏料的街頭藝人，

吹著非常好聽的口哨吸引路人。

我投了錢走過去想合照一張，

他湊上嘴作勢親我的臉，

我躲開了。

他露出失望的表情，把臉湊近我，

還大力指指臉頰，示意換我親他的臉，

我想，歐洲人，親個臉頰也還好，

給人家面子，於是順從地嘟起嘴，

然後他飛速轉頭面向我，

眾目睽睽之下，

一個吻，就這樣猝不及防地開始又結束了。

除了嘴上留下的滿滿銀塵以外，什麼感覺都來不及有。

那是布拉提斯拉瓦的街頭，

在此之前我完全沒有聽過這個地方；

那年夏天以後我偶爾會咀嚼這個名字。

布拉提斯拉瓦。

初吻，

跟一個我不愛的陌生人，

在一群觀光客面前，

用一種明顯是被使過千萬回，

而我第一次碰到的街頭伎倆，

與幻想過的所有初吻都十萬八千里，

卻也特別到足以讓我不為此感到失望或生氣。

偶爾我也會想，

如果他長得不是那麼好看，

這回憶在我腦海中會是什麼模樣？

然而多數時候回顧起來，

我想起的不是他的臉、

不是他的嘴、

不是他吻完以後若無其事吹口哨的樣子。

多數時候我想起的是自己，

20歲，布拉提斯拉瓦，

一輩子大概只能有一次，

那麼單純而青澀的自己。